第03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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攤子前面熱熱鬧鬧的, 酸奶的味道本身就非常新鮮，再加上有熱有涼，可謂是結合的剛好。
林靜好原本只是想嘗試一下，見大家的熱情這麽高漲, 收了攤, 她讓張美蘭一個人推著車先回家, 自己則又去了一趟鐵匠鋪，有了前車之鑒，老板很快的就聽懂了林靜好的意思，她也沒有費什麽事兒, 依舊是交了定金就直接回了家。
等到家的時候，林靜好看見張美蘭正在廚房裏頭做飯, 瞧見她回來，就讓她把剛灌好的水壺帶進去。
還奇怪今兒怎麽是張美蘭做飯，她們回來的也不算早，一般吳艷芬不會等, 不然吃的太晚不消化。
推門進去，才發現是家裏來了客人，這會兒還坐在沙發上沒走呢。
“這是你於奶奶。”吳艷芬瞧她回來，臉上立馬掛了笑，嘴上是介紹林靜好, 眼睛卻看著於奶奶，手上指著她。
林靜好看過去，就見到一個和她姥差不多年歲的人坐在旁邊, 見吳艷芬自豪的指著她，眼神立馬就飛了過來，細細的打量了一番。
忙放下水壺，林靜好走過去甜甜的叫了一聲奶奶好。
吳艷芬伸手把林靜好拉到自個兒跟前坐下來，然後抓著她的手，對於奶奶說：“就是蘭丫的女兒，我的大外孫女。”
於大娘忙點頭，笑著說：“長得像蘭丫，真好看。手藝還好，我聽說她那個攤子生意可好了，你真有福氣啊。”
一聽這話，吳艷芬就笑，臉上的自豪之意溢於言表。
“這下你可好了，閨女也在身邊了，兒子也出息了，大外孫女還這麽能做好吃的，該享福咯。”看她這般高興，於奶奶也跟著高興，緊接著看了一眼窗邊，趕忙站起來說：“這天都快黑了，我得走了，一和你說話，就沒個完。”
“哎喲，對，靜丫頭都回來了，可真不早了，你兒子估摸著也到家了。”吳艷芬也站起來，才註意到兩個人說了一下午的話，飯點都快過了。
“改天我再來和你聊，這下午坐在家裏頭也沒事兒，你去找我也行啊，他們小年輕白天都不在的，我們一個人在家，可是沒意思，我還想找你給我做生身衣裳呢，還是你手藝好。”於奶奶說著就往門口走，吳艷芬嘴上一直應著，幫人開了門。
晚上回來看見客廳裏面有客人，張美蘭打了招呼給續了水，知道吳艷芬下午沒來得及做飯，就忙進了廚房，這會兒聽見這頭有動靜，她洗了把手在圍裙上面抹了一下，然後從廚房走出來說：“於大娘要走了？不一起吃個飯？”
“走了走了，蹭了一下午糖水，哪還有蹭飯的道理，我家那個兒媳婦這會兒已經做好飯了，就等著回去吃呢。”她看看張美蘭，又看看吳艷芬說：“你這馬上也能吃上熱乎飯了，蘭丫倒是一點沒變，還是個勤快孩子。”
“都這麽多年了，靜丫頭都大了，哪還有不變的道理。”吳艷芬看看張美蘭，又看看於奶奶，心中感慨萬千，當時她和老於認識的時候，張美蘭才幾歲，現在已經快四十了，時間過得可真快。
“我還記得以前她小時候，就踩著凳子給剛子做飯，滿臉都是面粉子，剛子那會兒才不到一歲，你出去了，我說來看看兩個孩子，結果她也不大，竟然能把剛子帶的好好的，不哭不鬧，坐在那等著蘭丫給餵面糊糊。”
於奶奶看著張美蘭，她確實變化不大，還是小時候那個模樣，眼睛大大的，皮膚白白的，人有些瘦，模樣看著柔柔弱弱的，但是骨子裏面勤快能幹，雖然快四十了，但是因為皮膚不錯，看著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，瞅著就招人疼。
“老黃歷了啊。”吳艷芬也說道。
“得得，我走了，一會我兒媳婦該著急了。蘭丫，改天再我來嘗嘗你的手藝。”於奶奶回過神兒來，說著話兒就往樓下趕，吳艷芬也沒往遠送，瞧著人下了樓，就跟著一塊兒進了廚房。
三個人一塊兒，果然動作快多了，在天大黑之前趕上了吃飯，吳艷芬一直和張美蘭說話，林靜好也聽了個大概。
那個於奶奶和吳艷芬一直關系挺好，住在一樓，從小看著張美蘭和張寧剛長大的，聽說張美蘭回來了，就想著過來看看，不過她們娘倆天天擺攤，來了幾次，都沒有瞧見人，今天沒想特意等，也是碰了巧。
說完，吳艷芬又跟著感慨了一番張美蘭小時候的事情，張美蘭聽著也怪有感觸的，倆人一直到睡前還在說。
林靜好沒打擾她倆，自個兒把材料收拾了，又把打好的牛奶都放到一個小瓷盆裏從廚房裏面拿回屋，放到窗臺邊上。
還是三天，林靜好到了鐵匠鋪的時候，東西已經做好了，她看著那不小的一塊鐵板，放在她的煤爐上面剛好。
滿意的付了錢，帶著鐵板，林靜好又去市場上買了材料打了奶，才回了家。
窗臺上面的奶已經酸了，她麻溜的先蒸了一小瓷盆的酸奶放回屋裏，然後又把今天新打的兩斤牛奶放到小鍋裏面，直接開大火煮。
煮了兩分鐘左右，林靜好關火，冷卻下來的牛奶上面有一層奶皮，林靜好用筷子把奶皮從鍋裏撈出來，放在小碗裏面拿給張美蘭，她向來不喜歡吃奶皮，但是張美蘭喜歡，就著林靜好的手吃下去，張美蘭繼續搓手上的衣服，她則拿著碗回了廚房。
鍋裏面的牛奶此時已經沒有那麽熱，林靜好又把火開大，重新的滾了一次奶，然後倒了一點點白醋進去，使勁攪勻，不斷的變換火候，直到鍋裏面的牛奶看起來出現了一些渣渣，才捏了一點點糖進去，糖遇到滾燙的牛奶立馬就化開來，林靜好手裏的筷子不停，又加了一點鹽和味精，才關了火。
此時的牛奶看起來已經不像之前，反而是一層一層的絮絮，就像是沒有蒸過的酸奶一樣。
把紗布放在鐵盆上面，兩邊用重碗壓住，林靜好兩只手擡著小鍋的鍋把，一點一點的把裏面的牛奶倒入紗布上面，絮絮全部都留在了紗布上面，奶清都過濾到了下面的鐵盆裏面。
又去洗了一把手，林靜好才把紗布的四個角拎起來，然後把上面的水分擠幹凈，又洗了一個玻璃罐子，帶著紗布一塊兒塞進去，壓的平平展展把罐罐填滿，才把紗布攤開來放在陰涼的地方。
算了算時間，還沒有到上攤的時候，林靜好又攪和了一鍋雞蛋仔的面糊糊，把新做出來的鐵板仔細洗了洗。
上次買了不少東西，林靜好準備自己動手升級一下她的小攤，只不過這個過程比較龐大，她每天都在跟一些木板和塑料管較勁兒，吳艷芬也幫不上她什麽，只能遞遞材料。
忙活了一整個下午，林靜好出去洗了把臉，然後把奶酪瓶子裏面浮上來的水倒掉，才帶著其他材料和張美蘭一塊兒出了門。
她很少會和張美蘭商量上新的吃食，只是每次都會做出來幾樣來讓她們嘗一嘗，然後挑一挑。
瞧見林靜好帶了這麽些新吃食，張美蘭心裏多少也有了數兒，兩個人去公交站擺好了攤，她就問林靜好：“今天這個叫啥？”
林靜好聽著挑了挑眉，然後神神秘秘的從三輪車下面拿出來一塊木板，把木板別在車把上，然後和張美蘭說：“酸奶糕，奶酪糕。”
“兩種？”張美蘭問她。
“不是，是兩種口味，酸奶是酸甜的，奶酪是鹹的。”
說話間，林靜好把新的鐵板拿出來放在煤爐上面，張美蘭就看見，這次的鐵板和以前的都不一樣，整個鐵板的外形是圓的，上面凹凹凸凸的圓坑，就像雞蛋仔的鍋一樣，只不過做大了許多，一個一個圓餅大小的坑非常有規律的擠在鐵板上面。
它們是一圈一圈的，最外面的一圈兒是八個坑，再往裏一圈是六個坑，然後正中間有四個坑。
林靜好把他放在煤爐上面，和煤爐的大小剛剛好，不過就是會出現和開始那塊鐵板一樣的情況，有的地方火大，有的地方火小，好在是圓形的，會好控制許多。
這麽顯眼的鐵板拿出來，來往的客人一看就知道林靜好這是要做新吃的，那叫一個期待，有那麽幾個老客戶立馬就湊了上來。
“出新的了？”打頭的年輕人問。
“對，酸奶糕和奶酪糕，酸奶是酸甜口的，奶酪是甜鹹口的。”林靜好笑著說。
“奶酪又是個啥子哦？”那天嘗試過了酸奶的大兄弟忍不住問了一口，這些東西他咋都沒有聽過呢？
想想那天那個酸奶的後味兒，他就想擦口水。
“這個是鹹奶酪，是用牛奶提取出來之後加工生成的。味道比牛奶要濃郁很多，不信你聞聞。”林靜好解釋著，然後把奶酪的罐子打開，遞到那個人面前，讓他聞。
這麽一聞，那人就有些剎不住車了，他聽不懂林靜好的話，但是應該知道這個是用牛奶做的，但是你如果說它是用牛奶做的吧，好像上面又沒有什麽牛奶的味道，就是一股濃郁的香，和牛奶很相似，又不是牛奶。
奶酪……他舔了舔嘴唇，說：“這個和酸奶哪個好吃？”
被猛地這麽問了一下，林靜好有些懵，之後才笑著說：“這兩個味道是不一樣的，酸奶是酸甜的味道，涼涼的。奶酪是比較濃郁的，有一點奶香的甜味兒，又夾著一點鹹。酸奶的做出來裏面外面是熱的，裏面是亮的，奶酪是純熱乎的。”
今天並不是工作日，幾個熟悉的客人都是特意來買的，此時都擠在攤子前面，聽到奶酪的時候也是有些不了解，於是她說起來，大家也就幹脆的聽起來。
原本熱熱鬧鬧的攤子前面此時搞的氣氛跟上課似的，翠翠老遠看見了，還嚇了一跳，休息日也這麽多人？趕忙湊上去，趕上了一個聽課的尾巴。
她有些日子沒來了，家裏忙，自己也有些私事，沒想到來的第一天，就趕上吃新的，又想了想，摸摸口袋，掏出來五毛錢，先盯上了那個奶酪口味。
“翠！好久沒見你了！”小紅飛遠遠的看見翠翠就趕緊飛奔過來，也沒顧上先去買吃的，抓著翠翠就是一陣搖晃。
原本掏出來的錢她又悄悄的放了回去，然後和小紅說：“嗯……嗯啊，你不要搖晃我了。”
“你幹啥去了！咋也不來廠子上工！”她早就知道翠翠她爹是廠長，所以也並不緊張她不來上工，只是許久沒見有點想。
“家裏事情多，忙。小紅啊，我今天還有些事情，先走了。”翠翠說著，有些著急的模樣轉了身，也沒再去看林靜好的攤子，更是沒有給小紅反應的機會，擡腿就走了。
小紅有些迷茫，她看了看翠翠走掉的方向，又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南選澤，說：“她這是咋了？”
南選澤搖搖頭，然後看了不遠處站著的人，跟小紅說：“好記是不是出新吃的了？”
成功掉轉了小紅的腦袋，她飛奔過去，沒有趕上林靜好課堂開講，不過趕上了大家掏錢。
別說其他口味，就那天那個酸奶口味的，就足夠讓大家眼饞，還有這口新鮮的鍋，林靜好一個沒做，光是形容了一下，就開始有人眼饞。
唉，以前是吃了之後還想吃。
後來是聞到味道就覺得饞。
再到現在是還沒開始吃，只要上了新，看著鐵板都能生出來好多期待。
真的是，他們拿自己也很沒有辦法啊！
酸奶糕和奶酪糕要兩毛錢一個，前面的人有些唯唯諾諾，開始覺得一毛一個的棗花酥就覺得貴了，現在這麽看來，棗花酥還不是最貴的，不過好記的點心都不便宜，好在味道都是值的，但是還是有人有些下不了手。
尤其是看見那個鐵板上面的圓坑，其實也不算大。
當然，也不乏有一些舍得的，反正是嘗個鮮，就算這兩毛錢虧了，以後不來就是，急著忙著掏著錢，送到張美蘭手裏面，林靜好這才拿了個小壺問他：“你要什麽口味的？”
“我要奶酪的吧。”那人還是覺得奶酪的口味比較新鮮，畢竟以前是沒吃過的。
這糊糊和雞蛋仔的面糊糊雖然很相似，但是還是不太一樣的，經過加工之後，變得更粘稠一些，鐵盤裏面的坑要比平時的大一些，用勺子不好一次性填滿，再加上粘稠，林靜好就幹脆的弄了個不用的小壺，放在裏面，然後把最中間的那個坑倒滿。
滿滿的一坑面糊糊，雞蛋的香味立馬就冒了出來，在奶酪糕上，林靜好用的的雞蛋比例要多過牛奶，所以猛地出來，並沒有一股甜甜的味道，而是有一點面包的香味兒，這個味道林靜好熟悉，但是別人並不熟悉，這個年代，還沒有面包。
聞著只覺得新鮮的要命，恨不得多吸幾口，把嘴都張開。
這股類似面包的香味兒立馬就變成了烤面包的味道，最中間的那個坑，火候是最大的，林靜好手裏面拿了兩個竹簽子，輕輕的一紮，就給那裏面的小面包翻了個個兒。
奶酪呢？咋還沒動靜？
後面的大娘那叫一個著急啊，小夥子不是要的是奶酪糕嗎？咋就是一個糕呢？
“這都快熟了。”大娘催了催。
“還沒好呢大娘。”林靜好笑著，然後把那小面包又翻了個個兒，然後拿起壺來，又在旁邊的小坑裏面倒滿了面糊糊。
黃色的面糊糊又發出一股子雞蛋的味道，林靜好快速的用小勺不停的攪合著，面糊糊原本就沒有那麽快凝固，被林靜好攪和了一下更是慢，就在一種半生不熟的狀態中，林靜好挖了一大勺奶酪進去，然後立馬用竹簽把之前那個烤好的小面包按在上面。
未熟的面糊糊一下子就粘住了那塊小面包，林靜好也不著急，就靜靜的等著奶酪的香氣兒出來。
這下大家也終於明白，為啥兩毛錢一個，原來是兩個要合在一起的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只是一半，那其實也是蠻多的，不算虧，老厚實呢。
奶酪的味道本身是比較特別的，它主要提取的是牛奶裏面最香的部分融合，經過加工之後，就會變成自己的味道，有牛奶的香味兒，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濃郁，經過火烤，那股味道很容易被擴張開來，變得更香。
尤其是林靜好的奶酪並沒有經過冷藏和晾曬，而是做好了之後直接拿出來賣，其實還是凝固狀的，和酸奶差不多，這味兒就散的更快一些。
幾個出來玩的小屁孩經過林靜好的攤子前面，那都是忍也忍不住的要湊近，不愛喝奶的都恨不得要上前聞上兩口好好的解解饞，不多時候，林靜好的攤子跟前竟然聚了兩個孩子，瞪著眼睛流了半天口水。
“走，回家找媽去，拿了錢來買著吃。”其中一個孩子立馬就擡腳來，不行，他太想吃了，他媽今天就是打死他，他也要把人給拉來。
“我怕。”另一個緊張兮兮的抓著大孩子的衣袖，他哥咋老這麽能耐呢，還敢回家找媽要錢。
“怕什麽，有哥呢。”說著，拎著他弟的衣服領子就把人帶上走了。
這不過是個插曲，林靜好沒怎麽註意，奶酪的味道本來就會更吸引人，有孩子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，她把奶酪糕出了鍋，然後裝到袋袋裏面，遞給前面的那個人說：“好了。”
羨慕啊，旁邊沒有買的人看著他手裏面的糕，咽口水啊。
咽著咽著就忍不住掏了錢。
因為不是休息日，所以人並不能算是多，尤其是擠在攤子前面的，那也都是老臉面，她上新一般是不會看時候的，人不多倒是可以先打打口碑，畢竟周末最多的就是熟客，在家裏坐不住，非要出來吃上一口的。
這種，都不怕花錢，也不怕貴。
不過熟客裏面也不免有那種被味道吸引過來的新客人，看著貴的多半都走了，想吃的也會買上一個，買完之後就變成了常客。
奶酪糕因為香，所以後面的客人都選擇了奶酪糕，只有南選澤買了酸奶糕。
當然他的目的原本是想求小紅給她掰一塊，結果沒想到，小紅不怕燙，四五口就全部吃掉，那股甜不甜鹹不鹹的口味，讓她忍不住吃吃吃，總之就是她一定要吃出來，找個形容詞不行！
南選澤的手懸在半空中，正準備掰下來一塊酸奶的給她嘗嘗，可惜的是，他根本就沒有歹著交換的機會。
“酸奶好吃不？”小紅問他。
得，這話都說了，南選澤不得不掰下來一塊，遞給她。
其實酸奶的口味，和酸奶雞蛋仔是差不多的，只不過酸奶雞蛋仔吃起來遠遠沒有酸奶糕吃著過癮，畢竟很小一塊，那酸酸的味道還沒有來得及品嘗就變得一掃而空，酸奶糕就不一樣了，它大，外面的皮更軟更蓬松，中間那一塊凝固的酸奶輕輕一咬，立馬就像豆腐一樣化開，還涼涼的，吃著就爽快。
“我後悔了。”小紅咬了一口，立馬就又湊到了攤子前面。
她決定，這個月，除了吃，她的工資什麽都不做了。
人不多，林靜好也忙活的過來，張美蘭也沒什麽忙的，就幫著林靜好打打下手，收收錢。
不過時間長了，她總覺得身上怪怪的，好像不知道是誰在看她一樣，讓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，就好似超子以前盯著攤子一樣，不過那時候他看的並不是自己，所以張美蘭的感覺並沒有這麽強烈，現在倒是難受的很。
她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，就見那公交站站牌底下站著一個人，那個人不高，大概就比張美蘭高上半頭的樣子，皮膚略黑，五官都很大，眉毛很濃，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衫，頭發全部都朝著後面梳過去，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。
看見張美蘭過去的目光，他先是楞了一下，又把張美蘭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，才邁開步子，走了過來。
第一波人此時已經三得差不多了，林靜好瞧著還有幾個人邊走邊回頭，摸了摸口袋，又舍不得，沒辦法，只好走出去，狠狠心不回頭。
林靜好看著笑起來，跟張美蘭說：“媽，這個味兒香不？”
往常張美蘭也有吃過林靜好做的吃食，但是不像今天這樣做的多，味兒久久不散，再加上用煤氣竈做的，那是和煤爐完全不同的。
不過此時她有些心不在焉，鼻子裏聞著這個味道，是挺香的，但是眼睛光顧著去看那個要走過來的人，沒有去回答林靜好的話。
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，林靜好也看到了走過來的男人，然後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袖子說：“你認識啊？”
被拽回了魂的張美蘭搖搖頭說：“不認識，他剛才就站在那兒了，一直瞅著我，我還以為認識呢，細看了看，沒見過。”
沒來得及在說話，男人已經走到攤子前面來，他又打量了一遍張美蘭，然後開始看林靜好，從頭看到腳，表情倒是一臉的平靜。
林靜好雖然不太喜歡他這樣的打量，不過想著是客人，還是說了一句：“叔，吃點啥？”
男人沒說話，而是把她攤子上面的東西從頭看到尾，然後問了一句：“你這下頭是三輪車？”他拍了拍林靜好上面的木板子。
“嗯。”林靜好點點頭，笑容收了些。
“讓你整的不錯啊，還挺幹凈的。”男人透過煤爐那個孔看進去，裏面無非也就是幾個小白桶，煤爐旁邊雖然有些煤渣，但是能看出來，每天都是有人收拾的。
“嗯……我這兒有雞蛋仔，還有新出的酸奶糕和奶酪糕。幹凈，吃著放心。”林靜好看那人的眼睛根本就不在吃食上，這會兒空氣中濃郁的香氣兒都沒散下去，也沒見他覺得香，總感覺不像是來買吃食的，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。
“我剛才瞅見了，不少人擠在這兒買呢，真有那麽好吃啊？味兒倒是聞著還行。多少錢？”他又東摸摸西摸摸，拿起來林靜好擺在上面的奶酪罐子問。
“兩毛錢一個。”林靜好勾勾嘴，面上沒有什麽不悅的說。
“這麽貴！？還那麽多人買，他們是不是都傻啊？”男人看著林靜好又說，把手裏面的罐子放回去，好像是摸到了什麽燙手山芋一樣，這真夠貴的。
“怎麽說話呢，當然是好吃才買啊，兩毛錢一個，一點都不虧。”比林靜好先不高興的是張美蘭，她跟林靜好擺攤了不少時候了，特別難纏的客人她還真是沒碰到過，這是第一個，說話還這麽難聽，當即就有些生氣，口氣也沖了不少。
就連林靜好聽聞，都覺得有些不舒服，不過也沒有表現出來，她伸手拉了一下張美蘭說：“我媽氣性大，便宜是不太便宜，不過確實也是值得這個價格的，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人買了。”
張美蘭是真的不太喜歡這個客人，從剛才開始，就站在那兒打量她，那個眼神讓她非常不舒服，走過來的時候，她對上了他的目光，他也沒有閃躲，還笑了笑，感覺就像個老流氓一樣，現在還說出這種話來，反正就是招人厭！
“你這生意好不好？我剛才看圍著那麽多人，一天是不是能賺不少錢的？”他又問，還是沒有提要買的意思，這次幹脆和吃食都沒有關系了。
這種人，張美蘭沒見過，但林靜好不是沒有碰到過，她琢磨著八成是來打聽她情況的，說不定也是擺攤的還是什麽，就幹脆沒有了先前那股子熱情，嘴邊帶著一點淡淡的笑容說：“還行吧。”
她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，讓眼前的男人不是很喜歡，但是又不能說什麽，只好又問：“兩毛錢一個，你一天能賣多少個？”
他可以自己算。
“我今天是第一天賣這個。”林靜好指了指鐵板，她不知道能賣多少個，這一天都還沒過去呢。
“哦哦。”男人點點頭，又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，於是開始打量整個小攤兒，這邊走走，那邊走走，這邊瞧瞧，那邊瞅瞅，最後把手放在了三輪車的車把上說：“你這個車挺新的，不少花錢吧？”
林靜好這一次是壓根沒有回話，這人雖然不討喜，但是也感覺不出來有什麽壞心思，大概就是想上來打探打探，所以林靜好也沒有趕人，不想吵吵鬧得大家圍觀，不打算再理他。
張美蘭就更不要提了，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人，看著煩，現在更是不會回答他。
最後他覺得沒趣兒，抹了抹鼻子，繞到攤子前面來，從兜裏面掏出來兩毛錢說：“你給我來一個這個吧，奶酪什麽玩意兒的。”
他既然買東西，林靜好當然還是願意收錢的，張美蘭沒伸手去接，林靜好也看出了她的不悅，就拿過來，把錢塞在張美蘭的手裏面，然後說：“稍等。”
小壺拿起來，林靜好就開始往鐵板裏面澆，那男人看著她動作熟練，穩當，然後嘴角笑起來，滿意的點了點頭，一看就是個能幹活的。
張美蘭把錢揣進口袋裏面，就這一個客人，也不著急，她把那個奶酪罐子拿過來，放在林靜好的手邊，好方便她用。
結果罐子一打開，香味兒就冒出來，男人湊近了些，吸了吸鼻子說：“這個味兒還挺新鮮啊，怪香的。”
純奶酪的香味兒，和做出來之後那自然是會有一些不一樣的，要更飽和一些，也沒有別的雜味兒，自然是更吸引人。
張美蘭沒有理他，林靜好也只是笑了笑，沒有說話。
那人也不是很在意她們的態度，伸出手就想去抓這個奶酪瓶子，林靜好先他一步抓住，然後用勺子挖了一勺說：“媽，幫我蓋上。”
沒再放下，林靜好這一次直接是把瓶子遞給了張美蘭，那邊接過去，有些懊惱，剛才不應該直接放下的，她趕忙把瓶子蓋上，又擺回到原來的位置上。
沒拿到瓶子，男人也忘了這一茬，因為面包的味道已經全部灌進他的鼻子裏面，他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。
把兩個合在一起，味道混起來，他那點小心思此時都已經忘了，直用鼻子去吸空氣裏面的香味。
香氣四溢，他聞的特別舒心，饞的不得了，半天就要問上一句：“啥時候好？”
林靜好看他一眼，也不著急，奶酪的不比酸奶，不需要很快就做好，多烤一會兒也沒有什麽關系，她倒是刻意放慢了動作，笑盈盈的說：“還得一會兒呢。”
男人聽了這話，心裏面更焦急了，也不知道這一會兒是多一會兒，剛才還開著嘲諷問人家的事情也忘了，兩毛錢也沒覺得有多貴了，只希望能快點好。
做東西的人既然不著急了，他著急也沒用，只能等著。
把兩面都烤的糊了一些，林靜好才不緊不慢的裝到袋子裏面，反正這樣也是好吃的。
男人接過去，火急火燎的就打開，上去咬了第一口，就燙了嘴。
林靜好這會兒才說：“剛出鍋燙著呢，小心。”
好個馬後炮。
男人並沒有反應過來，因為嘴裏面的味道實在是太過於別致，鹹不鹹甜不甜，剛才聞到的香味此時充滿了整個口腔，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。
唯一的缺陷就是，太燙了，太燙太燙了。
他的舌頭，麻得很啊。
看到他這樣，張美蘭就想笑，但是沒好意思，低著頭，肩膀有些顫抖。
林靜好伸手去拉了拉她媽的衣袖，提醒她媽，低調，低調。
張美蘭正色了一下神情，心情頓時變得好了起來，這人身上剛才那股煩人勁兒也下去了，現在她不煩他，只想笑他！
沒註意到這母女倆的動作，男人咬了的那一口還含在嘴裏，太燙了，沒敢咽，朝著他們娘倆這邊看了一眼，又瞅見張美蘭臉上帶著笑意，他也樂了，把嘴裏面的吃的咽下去，說了一句：“喲，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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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靜好原本只是想嘗試一下，見大家的熱情這麽高漲, 收了攤, 她讓張美蘭一個人推著車先回家, 自己則又去了一趟鐵匠鋪，有了前車之鑒，老板很快的就聽懂了林靜好的意思，她也沒有費什麽事兒, 依舊是交了定金就直接回了家。
等到家的時候，林靜好看見張美蘭正在廚房裏頭做飯, 瞧見她回來，就讓她把剛灌好的水壺帶進去。
還奇怪今兒怎麽是張美蘭做飯，她們回來的也不算早，一般吳艷芬不會等, 不然吃的太晚不消化。
推門進去，才發現是家裏來了客人，這會兒還坐在沙發上沒走呢。
“這是你於奶奶。”吳艷芬瞧她回來，臉上立馬掛了笑，嘴上是介紹林靜好, 眼睛卻看著於奶奶，手上指著她。
林靜好看過去，就見到一個和她姥差不多年歲的人坐在旁邊, 見吳艷芬自豪的指著她，眼神立馬就飛了過來，細細的打量了一番。
忙放下水壺，林靜好走過去甜甜的叫了一聲奶奶好。
吳艷芬伸手把林靜好拉到自個兒跟前坐下來，然後抓著她的手，對於奶奶說：“就是蘭丫的女兒，我的大外孫女。”
於大娘忙點頭，笑著說：“長得像蘭丫，真好看。手藝還好，我聽說她那個攤子生意可好了，你真有福氣啊。”
一聽這話，吳艷芬就笑，臉上的自豪之意溢於言表。
“這下你可好了，閨女也在身邊了，兒子也出息了，大外孫女還這麽能做好吃的，該享福咯。”看她這般高興，於奶奶也跟著高興，緊接著看了一眼窗邊，趕忙站起來說：“這天都快黑了，我得走了，一和你說話，就沒個完。”
“哎喲，對，靜丫頭都回來了，可真不早了，你兒子估摸著也到家了。”吳艷芬也站起來，才註意到兩個人說了一下午的話，飯點都快過了。
“改天我再來和你聊，這下午坐在家裏頭也沒事兒，你去找我也行啊，他們小年輕白天都不在的，我們一個人在家，可是沒意思，我還想找你給我做生身衣裳呢，還是你手藝好。”於奶奶說著就往門口走，吳艷芬嘴上一直應著，幫人開了門。
晚上回來看見客廳裏面有客人，張美蘭打了招呼給續了水，知道吳艷芬下午沒來得及做飯，就忙進了廚房，這會兒聽見這頭有動靜，她洗了把手在圍裙上面抹了一下，然後從廚房走出來說：“於大娘要走了？不一起吃個飯？”
“走了走了，蹭了一下午糖水，哪還有蹭飯的道理，我家那個兒媳婦這會兒已經做好飯了，就等著回去吃呢。”她看看張美蘭，又看看吳艷芬說：“你這馬上也能吃上熱乎飯了，蘭丫倒是一點沒變，還是個勤快孩子。”
“都這麽多年了，靜丫頭都大了，哪還有不變的道理。”吳艷芬看看張美蘭，又看看於奶奶，心中感慨萬千，當時她和老於認識的時候，張美蘭才幾歲，現在已經快四十了，時間過得可真快。
“我還記得以前她小時候，就踩著凳子給剛子做飯，滿臉都是面粉子，剛子那會兒才不到一歲，你出去了，我說來看看兩個孩子，結果她也不大，竟然能把剛子帶的好好的，不哭不鬧，坐在那等著蘭丫給餵面糊糊。”
於奶奶看著張美蘭，她確實變化不大，還是小時候那個模樣，眼睛大大的，皮膚白白的，人有些瘦，模樣看著柔柔弱弱的，但是骨子裏面勤快能幹，雖然快四十了，但是因為皮膚不錯，看著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，瞅著就招人疼。
“老黃歷了啊。”吳艷芬也說道。
“得得，我走了，一會我兒媳婦該著急了。蘭丫，改天再我來嘗嘗你的手藝。”於奶奶回過神兒來，說著話兒就往樓下趕，吳艷芬也沒往遠送，瞧著人下了樓，就跟著一塊兒進了廚房。
三個人一塊兒，果然動作快多了，在天大黑之前趕上了吃飯，吳艷芬一直和張美蘭說話，林靜好也聽了個大概。
那個於奶奶和吳艷芬一直關系挺好，住在一樓，從小看著張美蘭和張寧剛長大的，聽說張美蘭回來了，就想著過來看看，不過她們娘倆天天擺攤，來了幾次，都沒有瞧見人，今天沒想特意等，也是碰了巧。
說完，吳艷芬又跟著感慨了一番張美蘭小時候的事情，張美蘭聽著也怪有感觸的，倆人一直到睡前還在說。
林靜好沒打擾她倆，自個兒把材料收拾了，又把打好的牛奶都放到一個小瓷盆裏從廚房裏面拿回屋，放到窗臺邊上。
還是三天，林靜好到了鐵匠鋪的時候，東西已經做好了，她看著那不小的一塊鐵板，放在她的煤爐上面剛好。
滿意的付了錢，帶著鐵板，林靜好又去市場上買了材料打了奶，才回了家。
窗臺上面的奶已經酸了，她麻溜的先蒸了一小瓷盆的酸奶放回屋裏，然後又把今天新打的兩斤牛奶放到小鍋裏面，直接開大火煮。
煮了兩分鐘左右，林靜好關火，冷卻下來的牛奶上面有一層奶皮，林靜好用筷子把奶皮從鍋裏撈出來，放在小碗裏面拿給張美蘭，她向來不喜歡吃奶皮，但是張美蘭喜歡，就著林靜好的手吃下去，張美蘭繼續搓手上的衣服，她則拿著碗回了廚房。
鍋裏面的牛奶此時已經沒有那麽熱，林靜好又把火開大，重新的滾了一次奶，然後倒了一點點白醋進去，使勁攪勻，不斷的變換火候，直到鍋裏面的牛奶看起來出現了一些渣渣，才捏了一點點糖進去，糖遇到滾燙的牛奶立馬就化開來，林靜好手裏的筷子不停，又加了一點鹽和味精，才關了火。
此時的牛奶看起來已經不像之前，反而是一層一層的絮絮，就像是沒有蒸過的酸奶一樣。
把紗布放在鐵盆上面，兩邊用重碗壓住，林靜好兩只手擡著小鍋的鍋把，一點一點的把裏面的牛奶倒入紗布上面，絮絮全部都留在了紗布上面，奶清都過濾到了下面的鐵盆裏面。
又去洗了一把手，林靜好才把紗布的四個角拎起來，然後把上面的水分擠幹凈，又洗了一個玻璃罐子，帶著紗布一塊兒塞進去，壓的平平展展把罐罐填滿，才把紗布攤開來放在陰涼的地方。
算了算時間，還沒有到上攤的時候，林靜好又攪和了一鍋雞蛋仔的面糊糊，把新做出來的鐵板仔細洗了洗。
上次買了不少東西，林靜好準備自己動手升級一下她的小攤，只不過這個過程比較龐大，她每天都在跟一些木板和塑料管較勁兒，吳艷芬也幫不上她什麽，只能遞遞材料。
忙活了一整個下午，林靜好出去洗了把臉，然後把奶酪瓶子裏面浮上來的水倒掉，才帶著其他材料和張美蘭一塊兒出了門。
她很少會和張美蘭商量上新的吃食，只是每次都會做出來幾樣來讓她們嘗一嘗，然後挑一挑。
瞧見林靜好帶了這麽些新吃食，張美蘭心裏多少也有了數兒，兩個人去公交站擺好了攤，她就問林靜好：“今天這個叫啥？”
林靜好聽著挑了挑眉，然後神神秘秘的從三輪車下面拿出來一塊木板，把木板別在車把上，然後和張美蘭說：“酸奶糕，奶酪糕。”
“兩種？”張美蘭問她。
“不是，是兩種口味，酸奶是酸甜的，奶酪是鹹的。”
說話間，林靜好把新的鐵板拿出來放在煤爐上面，張美蘭就看見，這次的鐵板和以前的都不一樣，整個鐵板的外形是圓的，上面凹凹凸凸的圓坑，就像雞蛋仔的鍋一樣，只不過做大了許多，一個一個圓餅大小的坑非常有規律的擠在鐵板上面。
它們是一圈一圈的，最外面的一圈兒是八個坑，再往裏一圈是六個坑，然後正中間有四個坑。
林靜好把他放在煤爐上面，和煤爐的大小剛剛好，不過就是會出現和開始那塊鐵板一樣的情況，有的地方火大，有的地方火小，好在是圓形的，會好控制許多。
這麽顯眼的鐵板拿出來，來往的客人一看就知道林靜好這是要做新吃的，那叫一個期待，有那麽幾個老客戶立馬就湊了上來。
“出新的了？”打頭的年輕人問。
“對，酸奶糕和奶酪糕，酸奶是酸甜口的，奶酪是甜鹹口的。”林靜好笑著說。
“奶酪又是個啥子哦？”那天嘗試過了酸奶的大兄弟忍不住問了一口，這些東西他咋都沒有聽過呢？
想想那天那個酸奶的後味兒，他就想擦口水。
“這個是鹹奶酪，是用牛奶提取出來之後加工生成的。味道比牛奶要濃郁很多，不信你聞聞。”林靜好解釋著，然後把奶酪的罐子打開，遞到那個人面前，讓他聞。
這麽一聞，那人就有些剎不住車了，他聽不懂林靜好的話，但是應該知道這個是用牛奶做的，但是你如果說它是用牛奶做的吧，好像上面又沒有什麽牛奶的味道，就是一股濃郁的香，和牛奶很相似，又不是牛奶。
奶酪……他舔了舔嘴唇，說：“這個和酸奶哪個好吃？”
被猛地這麽問了一下，林靜好有些懵，之後才笑著說：“這兩個味道是不一樣的，酸奶是酸甜的味道，涼涼的。奶酪是比較濃郁的，有一點奶香的甜味兒，又夾著一點鹹。酸奶的做出來裏面外面是熱的，裏面是亮的，奶酪是純熱乎的。”
今天並不是工作日，幾個熟悉的客人都是特意來買的，此時都擠在攤子前面，聽到奶酪的時候也是有些不了解，於是她說起來，大家也就幹脆的聽起來。
原本熱熱鬧鬧的攤子前面此時搞的氣氛跟上課似的，翠翠老遠看見了，還嚇了一跳，休息日也這麽多人？趕忙湊上去，趕上了一個聽課的尾巴。
她有些日子沒來了，家裏忙，自己也有些私事，沒想到來的第一天，就趕上吃新的，又想了想，摸摸口袋，掏出來五毛錢，先盯上了那個奶酪口味。
“翠！好久沒見你了！”小紅飛遠遠的看見翠翠就趕緊飛奔過來，也沒顧上先去買吃的，抓著翠翠就是一陣搖晃。
原本掏出來的錢她又悄悄的放了回去，然後和小紅說：“嗯……嗯啊，你不要搖晃我了。”
“你幹啥去了！咋也不來廠子上工！”她早就知道翠翠她爹是廠長，所以也並不緊張她不來上工，只是許久沒見有點想。
“家裏事情多，忙。小紅啊，我今天還有些事情，先走了。”翠翠說著，有些著急的模樣轉了身，也沒再去看林靜好的攤子，更是沒有給小紅反應的機會，擡腿就走了。
小紅有些迷茫，她看了看翠翠走掉的方向，又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南選澤，說：“她這是咋了？”
南選澤搖搖頭，然後看了不遠處站著的人，跟小紅說：“好記是不是出新吃的了？”
成功掉轉了小紅的腦袋，她飛奔過去，沒有趕上林靜好課堂開講，不過趕上了大家掏錢。
別說其他口味，就那天那個酸奶口味的，就足夠讓大家眼饞，還有這口新鮮的鍋，林靜好一個沒做，光是形容了一下，就開始有人眼饞。
唉，以前是吃了之後還想吃。
後來是聞到味道就覺得饞。
再到現在是還沒開始吃，只要上了新，看著鐵板都能生出來好多期待。
真的是，他們拿自己也很沒有辦法啊！
酸奶糕和奶酪糕要兩毛錢一個，前面的人有些唯唯諾諾，開始覺得一毛一個的棗花酥就覺得貴了，現在這麽看來，棗花酥還不是最貴的，不過好記的點心都不便宜，好在味道都是值的，但是還是有人有些下不了手。
尤其是看見那個鐵板上面的圓坑，其實也不算大。
當然，也不乏有一些舍得的，反正是嘗個鮮，就算這兩毛錢虧了，以後不來就是，急著忙著掏著錢，送到張美蘭手裏面，林靜好這才拿了個小壺問他：“你要什麽口味的？”
“我要奶酪的吧。”那人還是覺得奶酪的口味比較新鮮，畢竟以前是沒吃過的。
這糊糊和雞蛋仔的面糊糊雖然很相似，但是還是不太一樣的，經過加工之後，變得更粘稠一些，鐵盤裏面的坑要比平時的大一些，用勺子不好一次性填滿，再加上粘稠，林靜好就幹脆的弄了個不用的小壺，放在裏面，然後把最中間的那個坑倒滿。
滿滿的一坑面糊糊，雞蛋的香味立馬就冒了出來，在奶酪糕上，林靜好用的的雞蛋比例要多過牛奶，所以猛地出來，並沒有一股甜甜的味道，而是有一點面包的香味兒，這個味道林靜好熟悉，但是別人並不熟悉，這個年代，還沒有面包。
聞著只覺得新鮮的要命，恨不得多吸幾口，把嘴都張開。
這股類似面包的香味兒立馬就變成了烤面包的味道，最中間的那個坑，火候是最大的，林靜好手裏面拿了兩個竹簽子，輕輕的一紮，就給那裏面的小面包翻了個個兒。
奶酪呢？咋還沒動靜？
後面的大娘那叫一個著急啊，小夥子不是要的是奶酪糕嗎？咋就是一個糕呢？
“這都快熟了。”大娘催了催。
“還沒好呢大娘。”林靜好笑著，然後把那小面包又翻了個個兒，然後拿起壺來，又在旁邊的小坑裏面倒滿了面糊糊。
黃色的面糊糊又發出一股子雞蛋的味道，林靜好快速的用小勺不停的攪合著，面糊糊原本就沒有那麽快凝固，被林靜好攪和了一下更是慢，就在一種半生不熟的狀態中，林靜好挖了一大勺奶酪進去，然後立馬用竹簽把之前那個烤好的小面包按在上面。
未熟的面糊糊一下子就粘住了那塊小面包，林靜好也不著急，就靜靜的等著奶酪的香氣兒出來。
這下大家也終於明白，為啥兩毛錢一個，原來是兩個要合在一起的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只是一半，那其實也是蠻多的，不算虧，老厚實呢。
奶酪的味道本身是比較特別的，它主要提取的是牛奶裏面最香的部分融合，經過加工之後，就會變成自己的味道，有牛奶的香味兒，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濃郁，經過火烤，那股味道很容易被擴張開來，變得更香。
尤其是林靜好的奶酪並沒有經過冷藏和晾曬，而是做好了之後直接拿出來賣，其實還是凝固狀的，和酸奶差不多，這味兒就散的更快一些。
幾個出來玩的小屁孩經過林靜好的攤子前面，那都是忍也忍不住的要湊近，不愛喝奶的都恨不得要上前聞上兩口好好的解解饞，不多時候，林靜好的攤子跟前竟然聚了兩個孩子，瞪著眼睛流了半天口水。
“走，回家找媽去，拿了錢來買著吃。”其中一個孩子立馬就擡腳來，不行，他太想吃了，他媽今天就是打死他，他也要把人給拉來。
“我怕。”另一個緊張兮兮的抓著大孩子的衣袖，他哥咋老這麽能耐呢，還敢回家找媽要錢。
“怕什麽，有哥呢。”說著，拎著他弟的衣服領子就把人帶上走了。
這不過是個插曲，林靜好沒怎麽註意，奶酪的味道本來就會更吸引人，有孩子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，她把奶酪糕出了鍋，然後裝到袋袋裏面，遞給前面的那個人說：“好了。”
羨慕啊，旁邊沒有買的人看著他手裏面的糕，咽口水啊。
咽著咽著就忍不住掏了錢。
因為不是休息日，所以人並不能算是多，尤其是擠在攤子前面的，那也都是老臉面，她上新一般是不會看時候的，人不多倒是可以先打打口碑，畢竟周末最多的就是熟客，在家裏坐不住，非要出來吃上一口的。
這種，都不怕花錢，也不怕貴。
不過熟客裏面也不免有那種被味道吸引過來的新客人，看著貴的多半都走了，想吃的也會買上一個，買完之後就變成了常客。
奶酪糕因為香，所以後面的客人都選擇了奶酪糕，只有南選澤買了酸奶糕。
當然他的目的原本是想求小紅給她掰一塊，結果沒想到，小紅不怕燙，四五口就全部吃掉，那股甜不甜鹹不鹹的口味，讓她忍不住吃吃吃，總之就是她一定要吃出來，找個形容詞不行！
南選澤的手懸在半空中，正準備掰下來一塊酸奶的給她嘗嘗，可惜的是，他根本就沒有歹著交換的機會。
“酸奶好吃不？”小紅問他。
得，這話都說了，南選澤不得不掰下來一塊，遞給她。
其實酸奶的口味，和酸奶雞蛋仔是差不多的，只不過酸奶雞蛋仔吃起來遠遠沒有酸奶糕吃著過癮，畢竟很小一塊，那酸酸的味道還沒有來得及品嘗就變得一掃而空，酸奶糕就不一樣了，它大，外面的皮更軟更蓬松，中間那一塊凝固的酸奶輕輕一咬，立馬就像豆腐一樣化開，還涼涼的，吃著就爽快。
“我後悔了。”小紅咬了一口，立馬就又湊到了攤子前面。
她決定，這個月，除了吃，她的工資什麽都不做了。
人不多，林靜好也忙活的過來，張美蘭也沒什麽忙的，就幫著林靜好打打下手，收收錢。
不過時間長了，她總覺得身上怪怪的，好像不知道是誰在看她一樣，讓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，就好似超子以前盯著攤子一樣，不過那時候他看的並不是自己，所以張美蘭的感覺並沒有這麽強烈，現在倒是難受的很。
她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，就見那公交站站牌底下站著一個人，那個人不高，大概就比張美蘭高上半頭的樣子，皮膚略黑，五官都很大，眉毛很濃，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衫，頭發全部都朝著後面梳過去，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。
看見張美蘭過去的目光，他先是楞了一下，又把張美蘭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，才邁開步子，走了過來。
第一波人此時已經三得差不多了，林靜好瞧著還有幾個人邊走邊回頭，摸了摸口袋，又舍不得，沒辦法，只好走出去，狠狠心不回頭。
林靜好看著笑起來，跟張美蘭說：“媽，這個味兒香不？”
往常張美蘭也有吃過林靜好做的吃食，但是不像今天這樣做的多，味兒久久不散，再加上用煤氣竈做的，那是和煤爐完全不同的。
不過此時她有些心不在焉，鼻子裏聞著這個味道，是挺香的，但是眼睛光顧著去看那個要走過來的人，沒有去回答林靜好的話。
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，林靜好也看到了走過來的男人，然後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袖子說：“你認識啊？”
被拽回了魂的張美蘭搖搖頭說：“不認識，他剛才就站在那兒了，一直瞅著我，我還以為認識呢，細看了看，沒見過。”
沒來得及在說話，男人已經走到攤子前面來，他又打量了一遍張美蘭，然後開始看林靜好，從頭看到腳，表情倒是一臉的平靜。
林靜好雖然不太喜歡他這樣的打量，不過想著是客人，還是說了一句：“叔，吃點啥？”
男人沒說話，而是把她攤子上面的東西從頭看到尾，然後問了一句：“你這下頭是三輪車？”他拍了拍林靜好上面的木板子。
“嗯。”林靜好點點頭，笑容收了些。
“讓你整的不錯啊，還挺幹凈的。”男人透過煤爐那個孔看進去，裏面無非也就是幾個小白桶，煤爐旁邊雖然有些煤渣，但是能看出來，每天都是有人收拾的。
“嗯……我這兒有雞蛋仔，還有新出的酸奶糕和奶酪糕。幹凈，吃著放心。”林靜好看那人的眼睛根本就不在吃食上，這會兒空氣中濃郁的香氣兒都沒散下去，也沒見他覺得香，總感覺不像是來買吃食的，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。
“我剛才瞅見了，不少人擠在這兒買呢，真有那麽好吃啊？味兒倒是聞著還行。多少錢？”他又東摸摸西摸摸，拿起來林靜好擺在上面的奶酪罐子問。
“兩毛錢一個。”林靜好勾勾嘴，面上沒有什麽不悅的說。
“這麽貴！？還那麽多人買，他們是不是都傻啊？”男人看著林靜好又說，把手裏面的罐子放回去，好像是摸到了什麽燙手山芋一樣，這真夠貴的。
“怎麽說話呢，當然是好吃才買啊，兩毛錢一個，一點都不虧。”比林靜好先不高興的是張美蘭，她跟林靜好擺攤了不少時候了，特別難纏的客人她還真是沒碰到過，這是第一個，說話還這麽難聽，當即就有些生氣，口氣也沖了不少。
就連林靜好聽聞，都覺得有些不舒服，不過也沒有表現出來，她伸手拉了一下張美蘭說：“我媽氣性大，便宜是不太便宜，不過確實也是值得這個價格的，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人買了。”
張美蘭是真的不太喜歡這個客人，從剛才開始，就站在那兒打量她，那個眼神讓她非常不舒服，走過來的時候，她對上了他的目光，他也沒有閃躲，還笑了笑，感覺就像個老流氓一樣，現在還說出這種話來，反正就是招人厭！
“你這生意好不好？我剛才看圍著那麽多人，一天是不是能賺不少錢的？”他又問，還是沒有提要買的意思，這次幹脆和吃食都沒有關系了。
這種人，張美蘭沒見過，但林靜好不是沒有碰到過，她琢磨著八成是來打聽她情況的，說不定也是擺攤的還是什麽，就幹脆沒有了先前那股子熱情，嘴邊帶著一點淡淡的笑容說：“還行吧。”
她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，讓眼前的男人不是很喜歡，但是又不能說什麽，只好又問：“兩毛錢一個，你一天能賣多少個？”
他可以自己算。
“我今天是第一天賣這個。”林靜好指了指鐵板，她不知道能賣多少個，這一天都還沒過去呢。
“哦哦。”男人點點頭，又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，於是開始打量整個小攤兒，這邊走走，那邊走走，這邊瞧瞧，那邊瞅瞅，最後把手放在了三輪車的車把上說：“你這個車挺新的，不少花錢吧？”
林靜好這一次是壓根沒有回話，這人雖然不討喜，但是也感覺不出來有什麽壞心思，大概就是想上來打探打探，所以林靜好也沒有趕人，不想吵吵鬧得大家圍觀，不打算再理他。
張美蘭就更不要提了，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人，看著煩，現在更是不會回答他。
最後他覺得沒趣兒，抹了抹鼻子，繞到攤子前面來，從兜裏面掏出來兩毛錢說：“你給我來一個這個吧，奶酪什麽玩意兒的。”
他既然買東西，林靜好當然還是願意收錢的，張美蘭沒伸手去接，林靜好也看出了她的不悅，就拿過來，把錢塞在張美蘭的手裏面，然後說：“稍等。”
小壺拿起來，林靜好就開始往鐵板裏面澆，那男人看著她動作熟練，穩當，然後嘴角笑起來，滿意的點了點頭，一看就是個能幹活的。
張美蘭把錢揣進口袋裏面，就這一個客人，也不著急，她把那個奶酪罐子拿過來，放在林靜好的手邊，好方便她用。
結果罐子一打開，香味兒就冒出來，男人湊近了些，吸了吸鼻子說：“這個味兒還挺新鮮啊，怪香的。”
純奶酪的香味兒，和做出來之後那自然是會有一些不一樣的，要更飽和一些，也沒有別的雜味兒，自然是更吸引人。
張美蘭沒有理他，林靜好也只是笑了笑，沒有說話。
那人也不是很在意她們的態度，伸出手就想去抓這個奶酪瓶子，林靜好先他一步抓住，然後用勺子挖了一勺說：“媽，幫我蓋上。”
沒再放下，林靜好這一次直接是把瓶子遞給了張美蘭，那邊接過去，有些懊惱，剛才不應該直接放下的，她趕忙把瓶子蓋上，又擺回到原來的位置上。
沒拿到瓶子，男人也忘了這一茬，因為面包的味道已經全部灌進他的鼻子裏面，他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。
把兩個合在一起，味道混起來，他那點小心思此時都已經忘了，直用鼻子去吸空氣裏面的香味。
香氣四溢，他聞的特別舒心，饞的不得了，半天就要問上一句：“啥時候好？”
林靜好看他一眼，也不著急，奶酪的不比酸奶，不需要很快就做好，多烤一會兒也沒有什麽關系，她倒是刻意放慢了動作，笑盈盈的說：“還得一會兒呢。”
男人聽了這話，心裏面更焦急了，也不知道這一會兒是多一會兒，剛才還開著嘲諷問人家的事情也忘了，兩毛錢也沒覺得有多貴了，只希望能快點好。
做東西的人既然不著急了，他著急也沒用，只能等著。
把兩面都烤的糊了一些，林靜好才不緊不慢的裝到袋子裏面，反正這樣也是好吃的。
男人接過去，火急火燎的就打開，上去咬了第一口，就燙了嘴。
林靜好這會兒才說：“剛出鍋燙著呢，小心。”
好個馬後炮。
男人並沒有反應過來，因為嘴裏面的味道實在是太過於別致，鹹不鹹甜不甜，剛才聞到的香味此時充滿了整個口腔，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。
唯一的缺陷就是，太燙了，太燙太燙了。
他的舌頭，麻得很啊。
看到他這樣，張美蘭就想笑，但是沒好意思，低著頭，肩膀有些顫抖。
林靜好伸手去拉了拉她媽的衣袖，提醒她媽，低調，低調。
張美蘭正色了一下神情，心情頓時變得好了起來，這人身上剛才那股煩人勁兒也下去了，現在她不煩他，只想笑他！
沒註意到這母女倆的動作，男人咬了的那一口還含在嘴裏，太燙了，沒敢咽，朝著他們娘倆這邊看了一眼，又瞅見張美蘭臉上帶著笑意，他也樂了，把嘴裏面的吃的咽下去，說了一句：“喲，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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